关于对乾陵周围景观开发的思考

     在咸阳调查期间，顺便参观了一下乾陵。乾陵位于乾县，乾县处于关中平原中段北侧，渭北高原南缘，辖区总人口55万人。乾县工业发展近年来有所突破，但相对东部地区发展水平仍然较低，全县规模以上企业仅30户；旅游业是乾县第三产业的龙头，2007年接待游客130万人次；目前相对收入水平还较低，2007年全县仅实现财政收入6370万元，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7813元，农民人均纯收入3069元。
    乾陵是乾县旅游的支柱。乾陵是唐高宗李治和女皇武则天的合葬陵，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乾县城北6公里的梁山上，因山为陵，雄伟壮观，登陵远眺，视野开阔。从史书记载和考古勘查分析，乾陵可能为惟一未被盗掘的唐陵，也成为驰名中外的旅游景点，2007年旅游接待人数已经突破百万人次。
    参观的同时，就乾陵附近开发景观生态旅游的问题，我与乾县县委书记进行了简短的探讨。事情的起因在于，乾县的县委书记兴致勃勃地拿来了由陕西省城乡规划院编制的一份开发规划。从开发规划和县委书记的介绍中，可以看出这样的一个清晰的思路。
一、修建生态走廊、招商引资的设想
    因为目前每年乾陵的游客达到100多万人次，但是基本上都是参观了以后就走，很少有人在这里消费。县里近些年一直在考虑，如何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把游客留下来，在这里消费，并以此带动乾县经济的发展。
    根据当地对区位条件和县城以及乾陵的优势分析，县里打算把县城和乾陵的通道进行改造，加宽道路，修建生态走廊，并招商引资，发展第三产业。初步预计先开发4公里长的生态走廊，引进80多个项目（包括观光采摘、旅游生态宾馆、垂钓、餐饮、娱乐和人文景观等），全面拆迁改造。规划院的设计主要是围绕这个生态走廊的开发进行。估计打算吸引各方面的投资要达数亿元以上。
    如果这个项目成功，既改变了乾陵周围的生态景观和视觉形象。又大大拓展了乾陵的旅游开发的内容，并通过各种项目的集合，增加来乾陵旅游客人的消费时间，带动乾县服务业的发展。据县委书记介绍，许多投资商已经看中了这个项目，纷纷表示了投资开发的愿望，招商引资已经不是问题。

二、是否有经验可借鉴
    我在和县委书记讨论时，问了一个问题，像这样在一个著名的名胜古迹旁边搞大规模的人文项目开发，是否有国际和国内的经验可借鉴。据我所知，在像乾陵这样一个著名的名胜古迹前，策划这样大的开发，好像在国内还没有先例。比如北京的长城和十三陵周围，人造的景观很少，只有十三陵附近有一个大明宫的人造景观，经营一直不太景气。著名的还有南京的中山陵，虽然离南京城很近，旁边的植被景观也很好，但是，几乎没有人造景观开发的痕迹。
    从国际上，也很难找到类似的先例。最著名的古代陵墓遗址当属埃及的金字塔，整个陵区范围之内，包括方圆几十平方公里之内，没有什么人造的景观。而且还限制人造景观的开发。离巴黎较近，也是在一小时交通圈之内的凡尔赛宫，旁边也没有开发什么人造景观。
    纵观国际国内，大多人文的历史名胜古迹，很少有类似这样大规模开发的人造景观，究其原因来讲，一方面是限制开发，担心破坏了古代遗址的人文环境。另一方面，作为投资者和商人来讲，一个最明白的道理是，人造的景观再好，也无法和历史的名胜古迹相媲美。因此，相形见绌的角度下，很难再去吸收游客在这里停留下来。

三、为什么游客不在这里更多地停留？
    据县委书记讲，他所忧心的是，绝大部分来乾陵游览的旅客，很少在这里停留，甚至都不在这里吃一顿饭。当地有这么好的历史景观，但是却不能带动当地服务业的发展，他认为是一种遗憾。因此，他的想法是，能不能通过开发的方式把游客留下来。哪怕只是消费一顿饭，每年100万人，也对当地的餐饮业会有很大的刺激。
    我简单地帮助他分析了一下原因，当然最重要的是距离西安太近。一个小时的交通，加上一个小时的参观，真的无法留在这里吃饭。而且从餐饮业的供给能力来看，西安肯定是餐饮消费的最佳选择。
    当然从西安近郊的旅游线路上看，也存在着一定的问题。乾陵和法门寺外加茂陵，是同一条旅游线路。可能在乾陵尚未挖掘的前提下，法门寺的旅游价值可能远远高于乾陵。如果先看乾陵，属于过路性的旅游，顺便看一下，然后到法门寺，恰好是在法门镇里，参观消费可以融为一体。而在法门寺的参观时间也比较长，从寺庙到文物展览，参观长度怎么也要在两个小时左右。所以从消费竞争的角度，法门寺占优。

四、人造景观会增加游客的消费动机吗？
    在讨论时，我感觉到了书记开发的初衷。但是我觉得，可能还是缺少分析所致。
    首先对游客的构成要分析。如果是国际的游客，短短的在西安几天，能来乾陵已经是不错。这一定要感谢旅行社所做的工作。因为来中国到陕西，本来就很短的行程，西安周围那么多旅游景点，法门寺、兵马俑、华清池、华山还有西安老城等等。为了在尽快短的时间走更多的地方，人们当然只选择著名景观，有国际知名度的景观。所以很少有人在人造景观下停留下来。
    对国内游客也要分析，首先是分析来陕西的时间，估计最长的也就一个星期，一般黄金周都是5天左右。他们能在陕西停留多久。而且他们的消费目的是什么，可能都要进行分析。对于国内游客和国际游客有相似的地方，就是没有来过陕西，或者是来的次数很少，希望能把陕西的重要旅游景点都能看一下。有限的时间里，能够看得一定是国内有知名度的历史名胜，人造景观基本没有吸引力。即使是以生态为主题的景观，效果也不会很好。
    如果国内的游客和国际的游客对生态为主的人造景观兴趣有限，那最有可能的消费人群，一定是陕西当地的游客。相比之下，人为地塑造生态远没有自然生态的效果要好。西安南部的秦岭山脉，距离又近，植被又好，可能是当地旅游消费者的首选。
    其次是对景观特点的分析。很多内容已经在对旅游人群的构成中分析过了。因为任何一种景观的形成，并成为旅游资源，一定和旅游群体的兴趣取向有关。著名的历史名胜古迹，从旅游的价值上来讲，是不可替代的，也是绝对稀缺的。而人造生态景观和消费场所，在空间上是可以复制的。而且，投入的越少，复制的概率就越高，投入的越大，复制的概率就越小。可复制的特点就决定了人造的各种景观在旅游上的竞争性。所以当选择了人为地开发人造生态乐园时，也就一定要考虑它可能存在的竞争的风险。因为风险也就意味着原来评估的独特性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失败会导致资源的严重浪费。
    对人造景观的分析，还有一个因素不可或缺，就是这类人造景观是依附于乾陵的。如果旅游人群在选择了乾陵之后，没有参观人造景观的愿望，那等于过去政府所做过的开发可行性分析，就值得商榷了。

五、风险的社会后果谁来承担？
    可能原来我们在进行开发性分析的时候，对以上问题没有足够的考虑，因此，没有评估到一旦项目形成的时候会造成资源的浪费。其实，后果远比这些要严重的多。虽然投资主体是市场化的，但是动用的社会资源的一部分是要由政府和农民来承担后果的，而且造成的破坏也是无法挽回的。
    一是对农地形态的转换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评估时可以说明一部分农地由耕地转为生态用地。但是地上的附属物一定在开发的时候，要发生实质的用地性质的转换。因为投资者的最大利益动机，就是利用生态用地的条件，来开发建设用地，以期获得最大的土地收益。
    二是对农民的住房的拆迁要承担社会成本。在没有明确的预期收益的情况下，拆迁的补偿不可能很高。农民搬迁的兴趣是否强烈，农民的就业问题如何解决，农民的新居是否符合农民的预期心理，等等。是不是还要动用政府的强制性权力，而且后来的代价，就是农民的上访，我们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是对乾陵的景观是否产生破坏。从照片上我们已经看到了乾陵之所以在关中大地上气势磅礴地耸立，主要原因之一是视野的开阔。如果陵区大门之前的景观发生了变化，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很难得知。毕竟乾陵已经躺在这里上千年了，而且据说是唯一保存完好的帝王陵墓。如果外围景观发生变化，是不是仅仅会影响到我们的视觉，还会有什么其它的深远影响，尚无法预测。但有一点是十分清楚的。就是人造开发的后果一旦形成，就不可逆转。

六、政府该做些什么？
    在和县委书记短短的几十分钟的讨论，我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对于乾县发展的急迫心理。我作为一个仅仅是过路客，县委书记亲自来征求我关于开发的意见，也说明了他对这个问题的审慎。
    我们和地方领导不一样，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事情，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但是对于县委书记来说，大量的社会事务和应酬，已经耗尽了他们的时间。因此他们在决策时往往顾及不到我们所考虑的内容。
    一是从乾陵开发的长远趋势看，目前还是应该保护好环境为主，生态的塑造应该以政府为主，做好景区周围的绿化。因为考虑到未来有可能的乾陵考古发掘，还要预留好展览馆和文物保护的用地。
    二是修建通往乾陵的景观路线。当然不是开发性的修建，也不是形象工程的修建。这一点应该向北京的明陵和南京的中山陵学习。道路不要过宽，双向2到4车道，就可以了，也不用修中间的绿化带，更不要自行车道和人行道，主要是两边的林木要葱郁。
    三是把餐饮消费的重点引向县城，这需要修建好县城和乾陵得通道，当然也要注意，不搞大型得视觉性景观大道。同时在县城适当的地方，利用民间的力量开发餐饮一条街。不要豪华，要注重特色，要符合国际国内旅游人群的消费特点，要物美价廉，发挥陕西小吃的特色。我这次在陕西期间，有一点非常遗憾，就是当地为了体现小吃的特点，尽其豪华之所能，各种小吃一顿饭全端上来。其实旅游消费在乎的不是豪华，而是简单。在于怎样方便，还能享受特点。其实一顿饭一到两样特色小吃，吃够足以。这一点我们要学习日本韩国的餐饮开发。实际上我们在餐饮一条街开发的时候，就可以注意这一点。一个餐馆一两种小吃，这样就很好了。
    四是在不改变乾陵周围村落布局形态的前提下，充分利用当地农民自身的优势，发展农家乐。政府可以补贴给农民，允许农民在自己的宅基地上，按照规划的形态，修建院落，兴办符合陕西特点的餐饮休闲场所。既体现了陕西民居的餐饮休闲特点，又有利于当地农民的致富。
    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是一个长时间的历程。这里要注意的是，要发挥民间和企业的力量。政府要把钱花在政策引导上。需要政策培育，但是政府的行为一定要符合客观规律。另外，在发展的问题上，一定不能急于求成，这样，好事也容易办成坏事。中国和西方的最大区别是，我们政府的效率很高，一个决策往往很快就可以得到落实。这也是东部的经验。在西方发达国家，一个政府的决策往往要花费几年或者几十年的时间才可以落实。一旦形成共识，落实的也很快。这里和其他地方的区别是，重要的文物古迹，决策要十分慎重，一旦决策错误，会造成千古遗恨。

国家发改委小城镇中心主任   李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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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很好，不知道能不能执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