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梅和丁少华正在商量着给老三赔多少钱合适,丁少华苦愁着脸从身上掏出五十元给了柳叶梅,柳叶梅也从衣兜里拿出还没有暖热乎的二百元,交给碎姐让给黑货送进老屋。二嫂子说烧着了就烧着了,都不是故意的,还真给赔呀!大姐说给二百就行了,五十少华留下,一个被子也就二百差不多了。碎姐便把五十元钱又给丁少华,丁少华还不肯要,二哥丁建华看到少华那可怜的样子,没有好气地说:“三十而立,你还以为你年纪小,妈活着把你娇惯了,在陕北上了8年班,一分钱不知道给自己攒点,花钱大手大脚,没有个计划,结婚时没有一分钱,我和你嫂子帮助你,那是妈活着,我们替妈完成了任务。现在没有妈了,你也应该自立了。”二哥说完,又感到话还没说透彻,补充道:“我们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辈子。小柳从那么远能跟你,嫁到咱们这穷地方,算你的福分,就看你怎么对住人家,把日子往好过!” 碎姐把钱送进去没有一会儿就回来了,老三丁春华和媳妇黑货跟着也出来了。 碎姐没有好气地把钱仍在土炕上,对大姐和二姐说,真是两个爱钱不要脸,嫌少,要四百哩!坐在炕上的二嫂大声嚷嚷了起来,问老三被子能值那么多钱吗?黑货说棉花现在价格很高,要十斤哩,要不是她妈配给她的嫁妆也就算了。二嫂问,那一斤棉花多少钱?黑货说十几元一斤,二嫂说那十斤棉花也就一百多元吧,少华赔你二百你还嫌少!丁春华嬉皮笑脸地说,黑货没念过书不会算账,现在一斤棉花要三十几元哩,只叫赔条被子,褥子都没有算账。黑货娘家妈也跟着进来说,我光买棉花就花了三百,不算被里被面。二姐和大姐就对黑货妈说,少华娃可怜没有钱,也不是故意的,给的这二百元还是二嫂给的。黑货说不赔不行,妈桌上的电视机也是欣欣他爸去年买的,妈殁了,也不能稀里糊涂的让他们总吃亏。碎姐发急了,争着说:“春花,妈这电视机当初是咋买的?我还出了一半钱,说好是为妈买的。” 丁春华笑着不说话了。柳叶梅哭着就骂丁少华啥也没有,还一直骗着她,当下就让黑货把电视机抱走,不是他们的,他们啥也不会要。二哥丁建华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坐在炕上的二嫂要二百元,捡起炕上的钱,一把塞给丁春华说,这下够了吧,拿回去,不要惹人笑话了。电视机是我当初答应给柳叶梅的,你们花了多少钱,完了,我给你们。 黑货和她妈回老屋了,老三还嬉皮笑脸坐在地上说棉花真的涨价了,在没有一个人和他说了。老大丁国华背着背篓守坟回来,把东西放在院子,在亮间设置的灵位前插上烧香,磕了三个头,进了房间说,明晚给妈去守坟时,得去早点,南边坟地阴森得很,我往回走时一只野兔从爷坟里跑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丁建华也就把那晚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姐说:“建华,不如让我和你二姐到妈坟里给你叫魂去,小心把魂吓遗失了!”二嫂呵呵笑了,说丁建华在车队是主管安全的领导,见的死人多了,从来也没说怕过!丁建华也说,搞那种封建迷信干啥,他只是说说,现在又不怕么。 叫魂是关中农村普遍存在的一种封建习俗,如遇谁遭到了惊吓,一到晚上,几个女人便拿着铜盆、秤杆来到出事地点,站队开始往回叫魂。拿铜盆的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敲,口中一路叫着出事人的名字,走在最后的那个女人便一路答应着“回来了”。把魂叫回家中,走在最后的女人上前拉住出事人的手,前面的女人叫名字,出事人连答应三声就算把魂叫回来了。古老的丁家原还沿袭着那些风俗习惯,家中老人殁了,下葬后的七天儿子必须每晚要背上麦草去坟墓前,生火守灵。儿女在父母去世的一年中不能结婚嫁娶,讲究孝道的女儿会在半年中一直穿着用白布缝着鞋头的鞋,与人说话不争不操,确保三年平安。有的老人下世在三年中灵魂守着儿女,会给儿女带来好运,事事顺心;反而,有些老人下世会给家人带来不幸和灾难。丁家原的马三宝儿死后就给家中带来了不幸,下葬后的第三天大儿子上树摘叶子喂羊,从不高的树上掉下来就死了。二儿子和一群娃娃去捞池游泳玩耍,一群娃娃安然无恙,他却被齐腰深的池塘死水给淹死了。好端端两个精壮儿子在一月之内都死于非命,马三宝儿的老婆每天傍晚在村头沟边放声大哭,一年不到两个儿媳妇也相续改嫁了。人们在为这一家人扼腕痛惜的同时也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可到了腊月的三九天马三宝儿的大孙子在镇上和朋友喝酒,两人耍酒疯打赌说他敢杀人,马三宝儿的大孙子硬说人家不敢,人家就拿起菜刀把他给当场砍死了。这事就邪乎了,人们怎么也意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这种事情确实发生了,留给人们的记忆就是马三宝儿的老婆可怜孤独的身影,她一直活到99岁才下世,把儿孙们的寿命都让她给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