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陶罐被文物局带走之前,挖宝农民要求和文物局、陶罐合影留念 村民们发现的宝贝陶罐 墓室内出土的古砖 5月1日子夜,要子村副主任白保群在炕上煎熬了半宿,长长地“哎”了一声,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打开电灯,摸出珍藏在炕席下的那张乾县文物旅游局给他们10户村民出示的献宝“证明”,摊开在膝盖上。然后慢吞吞地用旱烟叶给自己卷了一根“大炮”,咂吧了好几次,终于打着了打火机,把叼在嘴角的烟卷点燃。咳嗽了三四声,一股烟柱从他的胸腔里憋出来,直射在证明上“四月二七日收回关头乡要子村四组白智辉等10人挖掘的陶罐贰个,铜钱一枚”这行字上。“这咋成了收回?拿罐子时明明说我们是捐献呀?一不小心就变了?”白保群越想心里越发毛。一股不祥的预感随着烟雾笼罩了他的全身。
建房大事
位于咸阳市乾县西南30公里的关头乡要子村,从今年3月初开始,实施“三告别工程”。白保群等11户住在危窑、危房、破旧土木房的建房户,被列为首批受益者。他们的新家住址,就在村北的半坡上。
半坡呈梯形分布,原来是村里的三四个碾晒麦子的打麦场。住址要求统一规划,统一设计,统一建设。工程的第一步就是平整地基,让所有的房子位于同等水平。如此设计除了美观,还为了便于11户统一浇筑地梁和圈梁,使得房子更加坚固。建房在每位农民的一生中,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位于学手艺、嫁姑娘娶媳妇、生孩子人生四件大事的首位。此谓安家才算立业。
每户建房的费用预算为8万元,国家会有一万元的补贴。占大头的7万元对每户来说,都是全家半辈子的一半血汗积蓄。其中一户在交纳了1.5万元的地基处理费之后,感觉盖房确实还有些吃力,打了退堂鼓,表示再缓一缓。
为了确保工程质量,10户建房户决定发挥集体的智慧和力量。每户都要出一名男性壮劳力专注于建房大事。从打地基到封顶,从买一块砖到拉直一根钢筋,从搅拌一堆砂灰到浇筑每根柱子,都要亲力亲为。白保群既是建房户又是村干部,当仁不让地成了建房总负责。他叮嘱其余各户,就是撒尿眼睛也要盯着建材和建房工作面,严防次品混入或者工匠偷懒。
众建房户约定了一项政策:群策群力集体建房,房子建好后抓阄分房。“你不操心,说不定那烂房子就被你家抓到,让你全家三辈子都后悔的牙疼。”白保群在建房动员会上正色地告诫众位建房户:盖房大事,不得马虎。从处理地基开始,白保群就带领大家日夜守在庄基上,眼睛不敢眨一下地盯着,希望每个环节都能顺利前进,同时最大限度地节省费用。没想到麻烦还是来了。
又现古墓
4月24日午饭过后,白保群用自行车驮着正在发烧的孙子准备去看病,走之前他专程赶到工地,叮嘱白忠良、白福顺、白智辉、宋随社等几位正在用电夯打地基的村民:活做细点。我马上就回来,有事就打电话。走到半道,他的电话就响了,白忠良用严肃地口吻向白保群汇报,庄基地上又发现了一座古墓,只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宝贝。原来在午后1时许,电夯机突然被地面上出现的一道口子夹住了。大家在解救电夯时,发现地裂口原来越大,口子下传出土块跌落的声音。
白保群忙调转车头,赶到工地一看,那里早已聚满了全村的男女老幼。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又出现个古墓”,可惜被盗了,你没看古墓里有不断跌落下去的麦草。
白保群分开人群往深坑一看,正对墓室的黑堂口前,有一个一人宽的盗洞正不断地从下至上在塌陷,盗墓贼塞在洞中的麦草,随着土块纷纷下落。白保群和大家对望了一下,禁不住说道:“这古墓应该被盗了。咱们又倒霉了。”村民们从麦草的新鲜程度分析,墓葬被盗挖的事就在最近一月左右。
这已经是此工地上发现的第二个古墓了。就在今年3月底,距离这个古墓十一二米的庄基下,就曾经发现了一座深4.5米,长达15米的墓葬。工地上负责挖掘机的司机发现此墓后,当天深夜私自进行了挖掘,结果遗留下一个大坑。为了填平大坑,10户村民干了一周才填平。白忠良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掌苦笑道:“宝贝让别人拿走了,留下个烂摊子让我们收拾。费时费力,累坏了。”这次这个被盗挖的古墓,应该是盗墓分子得知此处有文物出土的消息后,进行了勘探,并且准确地找到了墓室的入口。
看着在眼前的大墓坑,失望和对填埋墓坑的艰辛预测,让在场的10户建房户内心一片阴郁重压。
古墓之劫
借助微弱的光线,众人发现这次出现的深坑约有三四米宽,五六米长,深不见底,正位于界墙之下。“这要多少土才能填满”,“可要多花费几千块钱”,“盖房遇到这深坑,算是越陷越深了。”几位打夯农民脱下手套,埋怨着一个个坐在地上,摸出旱烟末,一个个卷起“大炮”,一筹莫展地边抽边犯愁。“喊有啥用!下去填土,把地基处理结实。”白保群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60岁的白智辉看了一眼墓室,看到墓室的黑堂口有一个盗洞,认为必须把墓口拆除,这样才能方便把土填进去,确保墓室被填满,不会造成地基下陷。
35岁的白忠良被安排干拆除墓室门砖块的力气活。他下到大坑内,打开手电向墓室内观看,看到里面高有一人身高,除了中央堆积了一堆土,墓室内包括棺椁在内的其他物品,早已荡然无存。白智辉翻动堆土,认为是墓室顶部长久塌陷而来,裹杂期间的遗体骨骼依稀分辨有两具以上,骨骼经过漫长的腐化后,稍加捻捏,即成粉末。“能拿得全拿了,就剩下这干窟窿。”白智辉在心里咒骂着盗墓贼。围观的村民得知古墓被盗不会有意外发现,一个个怅然若失地离开了。
填埋墓室的工作是简单而枯燥的。大家不说话,灰土从地面被扔下来,再被移送到墓室内。电夯经过锤压时,发出由沉闷到清脆的响声。庄基地接连发现古墓,让建房的10户村民从乔迁新居的渴望欣喜中,一下子被额外的艰辛劳作所冲淡。填埋墓室的辛苦严重打击了10户人家的建房积极性。白保群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和几位长者商议后认为,有必要重申一下建房的纪律。
白智辉、白忠良看着收缴回来的五铢钱,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一月内出土两次文物的现场,已经看不出古墓的摸样 意外发现
几位参与填埋墓室的年轻人被这种枯燥的工作压抑了几个小时,终于憋不住嘴里开始嘟哝着埋怨葬于此的老祖先们,真不会选自己的安身之处,几千年后要用这种惩罚来考量后人们安家的决心。“这是谁家的先人。几千年了,突然冒出来在这整我们10户人。”后面的话被白智辉制止了。年轻人笑着说:“盗墓贼要是手下留情,留下啥宝贝,也算是替老祖宗给后人辛苦的一点补偿。”几位干活的大人呵斥年轻小伙们白日做梦。
白智辉低声问几位邻居,是不是和建房前没有祭拜土地神有关,或是动土之前没到祖坟前给故去的先人们问安请示的缘故。
白忠良没好气地一边拆除墓室口的砖墙,一边唉声叹气地回应:“咱就这穷命。还想发意外之财?哎,你还别说,这咋有一枚麻钱!”白忠良心里一怔,失声喊了出来。他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是下午整5时。
空气顿时凝固了。
在湿漉漉的砖缝间,一枚因为被腐蚀而满身暗绿色铜锈的四方口麻钱,和砖块黏在了一起。大家停下手里的活,瞪大眼睛盯着最年长的白智辉,一言不发地希望让长者给出这意外发现的征兆,一个或吉或凶的预测。白智辉躬下身子,盯着那枚麻钱。午后的余辉从空中投射到墓坑内,落在那枚麻钱上,泛出一圈绿莹莹的光泽。白智辉颤抖着伸出手,把那枚麻钱从砖上轻轻一抠,拿了下来,捧在手心。大家凑过脑袋,仔细分辨。看到四方孔的两侧,有篆文浇铸的繁体“五铢”两个字。
“就是咱常见的麻钱,没啥特别的。轻点拆。当心把宝贝搞坏了。”大家轻手轻脚地拆除着砖块。一枚又一枚的五铢钱接连被发现,共计有6枚。正当大家认为全部的宝贝仅限于此,不会再有其他的发现时,墓室门前的黑堂口堆土被移开,一块古砖去除后,有一个意外出现了,陶罐,两个陶罐分列在黑堂口两侧。白智辉和大家长出一口气,集体分析认为,因为有堆土掩埋了墓室大门的两侧,才使得这两个陶罐幸免于难。
陶罐被轻手轻脚传到了地面。摆放在墓室的砖堆旁。
古墓里挖出宝贝的消息不胫而走。要子村顿时炸开了锅。刚刚失望回家的全村老幼,屁股在板凳上刚暖热,就被这个意外的发现刺激了敏感神经。大家一边向古墓现场奔走,一边相互打问着详情“啥宝贝。看看去。盖房竟然有这好的命。”
文/图 本报记者 孙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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