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人惹眼的咪咪猫草

文/寇基

咪咪猫草是关中塬上一种十分常见的野草，早春时节至深秋时，田野四处随时到处可见这样的草丛生。这种草是关中塬上人家牲畜最为可口的鲜食。

在乾县薛录镇马兰寨村，从早春到暮秋，咪咪猫草随处可见，野外荒地、渠岸、坟墓地等等，它们在风的摇曳下，摇摆着身姿，格外醒目，好惹人眼！每年初春，咪咪猫草就像赶趟儿似的，竞相破土从生。遥看草色近却无。但往往一阵春雨过后，咪咪猫草就像放疯似的，拼命生长，叶肥枝粗，十分诱人， 一下子，光秃秃的荒地全变成了咪咪猫草生长的世界。这时，村上的老人或碎娃，都赶上自家的猪娃或黄牛或羊羔来此享受大自然送给它们的美食。它给农家人牲畜最好的生活享受，也给农家人带来无限的希望，它伴随这里的人民走过战乱，走进了和平，也走过了生活殷实。

文化大革命时期，村民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顺口溜：咪咪猫，上高摇，一爪爪，扑椤椤，都飞了。它的本意是说，咪咪这种草，成熟长老后，它的籽在秋风的摇晃下，都飞落四处，来年初春，煦风暖阳，春风春又生。据上了年纪的人说，这句民间谚语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是禁语，如果有人顺口说出，是要被红卫兵抓去批斗游街的。因为之中的“猫”字与毛主席的“毛”谐音讳意，再加之后面的“扑楞楞都飞”了，意思就是江山易逝，所以，在当时的人看来，这意味太深重了。

幸好，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及时召开，拔乱反正，平反昭雪，牛鬼蛇神被清洗，冤假错案得以正义，神州大地迎来了一场久违的春风，全国各项事业如同初春的咪咪猫草一样，借助难得的历史机遇，尽情生长，而一跃成为关中原上一道最为靓丽的风景。

我们把时光后移至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马兰寨村和全国大小农村一样，处在传统的农业社时代，大锅饭是那个时代叫得响的名词，但值得回忆的一个词：饲养室。我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就是在那里渡过的。吃完饭，或放学，或是遇到礼拜天，我都和小伙伴们偷着跑进那里，吃生产队里的油渣和芝麻；累了，困了，就不知不觉躺在咪咪猫草垛里睡着了。这些咪咪猫草都是生产队的队长号召社员们割回来喂牛马的，那时，每到下午太阳落山时，整架子车、整架子鲜嫩嫩的咪咪猫草从田间地头或老渠岸边上被拉回到饲养室，随着队长一声令下，饲养员们把一头头铡刀放倒，一字排开，把猫草打成铺（理顺，成团状），随着明晃晃锋利的铡刀刃的抬起和喂在铡刀口里的咪咪猫草，牛马最为可口的饲料就形成了。

每年盛夏、忙罢到初秋，生产队的猫草大批大批的被割回，然后，饲养员把来不及喂牛马的咪咪猫草摊开在门前屋后的空地上晾晒，以防咪咪草堆集发热而致霉变。饲养员趁着好天气晒干草，储备牛马冬天或来年初春时段的饲料。那时，我最喜欢和小朋友们在摊开的猫草上面疯跑，然后在上面“翻腰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总之，咪咪猫草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欢乐，也与它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现在，我还对咪咪猫草情有独钟。

或许，咪咪猫草真与共和国的历史发展有着非同寻常的内在联系，不几年，人民公社时代宣告终结，农业社随之解体，共和国发展史上一次最为壮丽的变革应运而生，全国农民渴望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很快从安徽以迅雷之势向全国各地推行，关中平原迎来又一次波澜壮阔的躁动，属于集体的所有财产都分配到农家，农村的大锅饭被农民自己举起的大锤砸破了。马兰寨村的人民又迎来了历史发展的又一大好时机。

生产队解散后，我家在前门的厢房里养了一头秦川耕牛，一放学或星期天，我就丢下书包，提着粪笼到地里或渠岸边上割我家大耕牛最爱吃的咪咪猫草，一把夹镰，一个粪笼，成了我少年生活那个时段的主题。长时间的割草，我也把握住了咪咪草的生长习性，它一般生长在草郁旺盛的荫面地段，处于这里的草，咪咪猫草的叶片肥厚，枝杆粗壮，鲜娕青翠，我家的牛非常爱吃，长膘极快。掌握了这个特点，我以后割草时提着粪笼找那些水泽阴暗的地方，每每都会满载而归，常得到父母亲的夸奖。每次割的太多，我家大黄牛吃不完，父亲就把这些草摊开在我家大门口或是用架子车拉到场地里，晒干，然后和我家麦草积堆放在一起，上面苫上玉米杆，到冬天了拿出来铡碎，喂牛。我爸常说，牺口到冬天了能吃到这样的好草料，真是太享福了。如果放到旧社会，用礓窝把晒干的咪咪草砸碎，再用过滤锣滤几遍，蒸窝窝头填肚子了，我听后真摇头。父亲却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真的，他小候就经常吃，我家祖辈都是贫农，吃这有什么稀奇，我爷和我婆在世时也常念叨那个没有吃的年代的困苦生活，不光是咱家穷得没啥吃，就咱村、方圆多少个村的人都吃啊！想想我爸的话，也真是，处在旧社会的人们，生活是多么艰辛啊，美好的生活是要每个人都发挥聪明才智来创造！

咪咪猫草让我非常喜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给我家的大花猫逮蛐蛐。那时候，和父母亲去地里，肥硕的蛐蛐遍地蹦跳疯跑，听着它们歌唱，我就蹲下身子，瞅准，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捂，然后逮，要么就是折下野树枝一阵乱打，这时，蛐蛐就像遭遇到的战争的袭击，疯狂的乱躲乱窜，正是逮蛐蛐的大好时机，逮了许多，没地方放，又怕蛐蛐跑了，这时，父亲在渠岸上给我拔来许多咪咪猫草枝茎，穿过蛐蛐的肠肚，不大一会工夫，一串串咪咪猫草上挂满了垂死挣扎的蛐蛐，提在手上，细细看来，咪咪草又变成了另一道风景，它也成了我家大花猫最爱的美食佳肴。我多次观察，我家大花猫吃饱了，先是左顾右盼，然后双爪挑逗咪咪草的“谷穗”，满地逗着玩，那个场景我现在还是历历在目。

咪咪猫草还是我童年又一件最为开心的耍活，那就是趁小伙伴睡觉或聚精会神看什么时，我便偷偷拔一根咪咪草，蹑手蹑脚走到小伙伴跟前，把最软的那端悄悄伸进小伙伴耳朵里挠，那种酥痒的感觉真是好玩，可往往小伙伴发觉后，我就撒腿而逃。我曾用这样的坏办法骚扰过熟睡的父亲，事后，当然遭到父亲一顿最为严励的谴责，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咪咪猫草是我家老母鸡的最爱，每次我提着粪笼给我家老黄牛割草，总要拣些肥嫩的草的单独分开放。回到家，我把这些草专门挑出来，母亲用刀把这些草切碎，和麦麸一起混合搅拌，喂出的老母鸡下的蛋个大，还产量特高。每到星期天时，母亲总要炫耀它的鸡蛋个大，有份量。

十几年来，咪咪猫草都成了马兰寨村人牲口最得意的美味佳肴，它是过去处在农耕时期马兰寨村人民最值得回忆的感恩草。

当历史的车轮驶入九十代中后期，农业生产发生了新的历史变更，马兰寨村人民基本告别了传统牲口的农耕时代，现代化农机具耕种开创了又一翻新的农业时代，耕牛逐渐消失于农户，咪咪猫草也疏远了马兰寨村人民的农业生产生活。人们只是在进行耕种时，顺路看看咪咪猫草，看着它随风摇曳的风姿，看着它果实累累的神态，看着它遍地丛生的踪迹，粲然一笑。

马兰寨村这方水泽成恩的地带，这个水乳交融烂漫的村庄，在新的历史年代里，勤劳善良的马兰寨村人民，用自己最为朴实的劳动和聪明才智，不断奋发进取，又如惹人眼的咪咪猫草一样绽放出农业生产过程中令人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