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碑前的沉思

来源：夏门日报

    一日，朋友给我发来邮件，谈了他读史时的一些体会，尤其是对上个世纪延安时代的王实味事件以及文革年代的储安平事件发表了一番深刻的见解。朋友的来信，不禁使我想起前不久参观陕西乾陵时的所闻所想。

那天中午，天气有点闷热；但当我们的车子到了梁山上的乾陵时，却顿觉山风徐徐，凉意丝丝。站在武则天的无字碑前，导游小姐介绍说，这无字碑，千余年来，就像一个谜，人们猜测、探究，但却莫衷一是。不过，较为后人所认同的，据说是喜欢做“翻案文章”的郭沫若的“功过说”。

在郭沫若看来，武则天空余此碑，是她想让“自己的功过是非由后人评说”。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后人对武则天更多“评”的是功，而不是过；更多“说”的是“褒”，而不是“贬”。最为典型的恐怕莫过于去年热播的电视剧《大明宫词》了。剧中的武则天，是睿智的化身，甚至是救世主的化身了。国人看了，也都以为然。可我在一篇文章里读到，说是一位研究中国历史的美籍华裔，他对中国文人对武则天如此的宽容感到不可理喻。他说，像武则天这样一个暴君，在她的统治下，人民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据说，被她杀害的人，以当时的中国人口计算，几乎达到十分之一；即便是她的亲生儿女，她都不放过。可是，为什么中国的文人却如此挖空心思地对她歌功颂德呢?

其实，中国文人歌功颂德的又何止武则天一人呢!一部中国封建史，翻开来，血腥扑鼻。历史上著名暴君秦始皇、隋炀帝以及包括汉高祖刘邦、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等所谓的“明君”，又有哪一个不是任用奸臣、听信谗言、滥杀无辜的呢?可又有哪一个不是被中国的文人们在“戏说”中涂脂抹粉过的呢?

所以，又回到文章的开头。朋友在给我的邮件中，在赞扬了王实味、储安平、顾准等勇于追求真理、尊重事实的知识分子的同时，也提到一个非常尖刻的问题：为什么中国大多数知识分子缺乏批判的勇气呢?我想，这其中，除了明哲保身的因素外一一因为那些不顾横逆、究竟探索、有着“普罗米修斯”精神的知识分子终究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呢?如果说有，恐怕就是中国知识分子同样跳不出一般中国人几千年来形成的思维定势——重物轻人，蔑视人的存在。比如秦始皇，为了修筑长城，导致几十万生灵惨遭涂炭：可是，我们的知识分子看到的是坚固的城墙，是抵御外敌的工具，因而，是有着积极意义的，是值得歌颂的；这就是重“物”；可是，却轻“人”。你秦始皇害死了几十万人，就是你修了一百个万里长城，也弥补不了你惨无人道的罪恶。对武则天亦然，她在位二十一年， “周”王朝依然处于太平盛世，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比在男皇帝的统治下难过呀，她为什么就要遭更多的骂名呢?这看到的同样是“物”，同样看不到她滥施酷刑、滥杀无辜的一面。

无字碑的谜底还有待进一步揭开，无字碑的争议还将继续下去，但历史绝对不是泥人娃,你想怎么捏就可以怎么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