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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灰菜情结 文/寇基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野生的菜，农家人都叫它灰灰菜。在过去缺菜少吃的年代，灰灰菜成了家乡人饭桌上最为得意的美食，每家每户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一有空，都满地寻找灰灰菜，挖灰灰菜，那时，挖灰灰菜成了乡村一道独特的风景。 人们对灰灰菜的喜爱，源于那个年代，源于它普遍生长的特性。 草色遥看近却无。春天刚刚来临，大地回春，万物酥醒，渠岸上，山沟里，路边的野草丛里，到处都有灰灰菜生长。这时，灰灰菜和其它野草野菜一样，都拱土而出，嫩小的身子挤破头似的想呼吸春天的空气，享受春天阳光；在这时，你蹲下身子，也根本辨别不了哪株是灰灰菜，哪株是草，只是它们长的像兄弟一样，居在一起，不分彼此。但还是有些很眼尖的人，总是趴在地上，辩别哪个是灰灰菜，哪个是野草；而当你直起身子时，再留意这块地时，往往给人一种光秃秃地感觉，让人失望不已。 三月三，风筝飞，到这时，灰灰菜都长大了，它长不出其它草的那种高身，也开不出别的野草各种艳丽的花儿，但它在万草丛中还是很诱惑农家人的眼，它低矮的身子，叶子向四方伸展，叶片肥厚，呈椭圆形，叶子边沿小锯齿状；叶子和茎杆都呈紫红色，微微地显现着点点墨绿，用手轻轻一摸，叶面上那种薄霜像极了细细的面粉粘在手指上；在春雨的滋润下，总是嫩嫩的，躲藏在那些野草丛中，毫不起眼，却深受农家人喜爱；当直起身子看，仔细地观察它的形态，给人一种灰灰的感觉，所以，农家人叫它灰灰菜。至于生物学上叫它什么名字，我不大清楚。 灰灰菜是纯正的野生菜，它没有其它正规蔬菜那么让人受宠，给它施肥，打药，掐枝，打尖等，但它却是农家人生活喜食的一种纯绿色蔬菜，自然生长，自然蓑老，自然传籽。我曾抠着脑门想，灰灰菜是怎样一年又一年从地里冒里出来呢？为什么没有人种它呢？ 春夏时的灰灰菜最好吃。母亲通常下地回家时，她总要在渠岸边或是已干了水的沟里找灰灰菜，母亲找一处，她用手掐那些嫩嫩的叶子和菜芯，有时把整个灰灰菜全部都拔起，然后把灰灰菜放在她的手帕里，又寻找，等寻到够我们一家吃一顿饭时，她才回家；有时我也尾随着母亲，跑上这坎，跑下那个坎，帮母亲找；在渠岸边上的阴凉处或是有草禾霉烂的地方，灰灰菜好多，又很鲜嫩。我得到这秘决后，总是往那些阴暗潮湿的地方，渠岸的背阴处找，并能找到好多嫩嫩的菜。母亲常常夸我，说我心眼多。 母亲把找回的灰灰菜用水淘洗干净，切好，然后又在温水中泡一大阵子，空干水，放在小铁勺里炒，“吱哟哟”地炒菜声和扑鼻的香味迅速占据了厨房每一寸空间，那种香魂附体的感觉让人回味无穷。其实那种香是人们在极其清贫的生活中才感受得到的，农家人简朴的生活，却是异常的朴实和美好。炒好的灰灰菜放在面碗上搅匀，油香的感觉让人胃口大开；尤其是吃搅团时，热窝搅团和辣子水水拌着炒好的灰灰菜，那更是农家小吃的一绝；特别是吃凉拌搅团时，灰灰菜拌着，油、蒜、辣子调配适当，吃起来特别爽口，让人恋恋不舍丢下饭碗。 我最爱吃灰灰菜，从很小时就开始了。那时，农家人都吃，吃起来真是香。人们对吃灰灰菜花样翻新。每到周末，我就和姐姐提着篮子满地里跑，找灰灰菜，常常跑的满头大汗，不知疲倦，总是要跑到很远地方，挖回好多灰灰菜，回到家里，母亲把灰灰菜摘洗干净，要给我们烙灰灰菜盒盒饼，我们都高兴地手舞足蹈。 听说母亲烙灰灰菜盒饼，我就跑到麦草垛扯麦草提回家，姐姐烧锅，母亲操作，一大盆灰灰菜，母亲再和切好的韭菜混合好，调入调和面，味精，盐，油等搅拌均匀，母亲把摊好的面放进锅里，然后把准备好的灰灰菜放在摊好的面上，又在上面盖好一片面。姐姐就纹火烧锅，这时，只听到锅里“滋哟哟”的响声，一声又一声地响起，我的口水通常在口里打转转……母亲在我头上轻轻地一拍，看把我娃馋的…… 近几年，农家人生活水平慢慢地提高，“正规蔬菜”日益走上前台，占据了人们的饭碗，灰灰菜顺理成章地从农家人的菜谱里消失。田野里，地里，而到处可见没有被农家人折磨的灰灰菜都长起了身子，在野草丛中傲视群芳，大多数都被农家人当青草割回家喂了牲畜，灰灰菜被人们渐渐地淡忘了。 在外工作的我，还是对灰灰菜独有情钟，没有忘记它对我人生那段时间美好的记忆。而当我回到老家时，我童心未泯似的跑到当年的渠岸上或是沟道里，寻灰灰菜，寻找幼时的足迹，而每次我把那一大把又一把的灰灰菜拿到家里时，乡里乡邻都以嘲笑的神态看着我，我总是毕恭毕敬地笑笑，口里说，灰灰菜好吃，我想吃，才回来的！而乡亲们却说，近十年来，灰灰菜都没人吃了，你小时候还没吃够呀？她们迷惑的目光瞅着我…… 回到家里，我还是要母亲用那只小铁勺炒，还是让母亲把这些炒好的菜一一放在我的面碗里……过去全家人吃灰灰菜的场景又重现在我的眼前……而今，我又拾起了过去的天真，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别人淡忘了，我又一点点地重温，拣拾…… 是的，那些遗忘的人和事，经过岁月的洗礼、时光的冲刷，总是给人们留下美好的记忆，而这些美好记忆的碎片却印证了遗忘的人和事；正如灰灰菜一样，那个年代，人们对它是莫大的喜爱，又是趋之若鹜地抢食，而今，已被冷淡；而它对于我，对于一个久疏于乡村而又成长于乡村的人来说，灰灰菜却是我人生记忆中最美好的蔬菜；虽然，现在我没有像过去一样天天挖菜，吵着母亲炒菜，但它留给了我记忆最深处的生活状况，正是过去清贫的生活经历，才让我的人生在普通中变得伟岸，正所谓忆苦知甜，富而思源。乡村的根，农村的本，乡下的生活，这些造就了我人生的禀性，给我一种无形而又有形的内在力量，绝处逢源地自在地生活着。 这正是我回忆灰灰菜的初衷，这恐怕就是我的灰灰菜情结吧！我想，我终生都会记起那段时光，忆起那段生活的经历，这些最不起眼的人生阅历，却成了我人生迈向下一个目标的动力与财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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